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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前一聽，卻仍是顧慮重重。

他是知道的。

他們羊嶺村這麽偏僻的地方丁

楊明前一聽, 卻仍是顧慮重重。

他是知道的。

他們羊嶺村這麽偏僻的地方都有人過來投資建廠，更別說其他那些路比較好的地方了。

但是工廠雖然多，他們只會種田，沒有其他技術, 也進不去工廠。

要是將田賣掉, 雖然他們還剩幾畝田, 也能吃飽, 但是這心裏怎麽也不得勁。

賣掉的話, 能得到錢, 這錢花完就沒有了，但是田地卻能留給子孫後代。

只是，不將田賣掉的話, 幾個兒子也沒有錢娶媳婦。

楊明前很猶豫。

“城裏人都是這樣，他們沒有田地，全靠工資養活著。再說了, 我又不是想要買你全部的水田，我只是想購買其中的兩畝, 就算你將這兩畝水田給賣了，靠別的水田，你們也是有飯吃的。”

“楊叔，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別守著田, 讓兒子娶不上老婆。再說了, 一直守著這些田，天天在地裏忙活，一輩子當農民, 這真的很好嗎？你們夫妻兩個給兒子娶媳婦都這麽難了, 到以後你們的兒子給你們孫子娶媳婦, 那豈不是更難？”

“你再好好地考慮一下。”

章銀這話一出，楊明前臉上猶豫之色更多。

章銀和楊敦都看出楊明前的猶豫。

楊敦還想趁熱打鐵，再加一把火，可能就能勸楊明前同意賣水田了。

只是章銀卻制止了他。

楊敦很不理解。

明明勝利在望，為什麽現在卻停止勸說了。

只是，這買地的是章銀，不是他，既然章銀不讓他再勸說，那他也不會再繼續勸說了。

楊敦閉嘴。

“楊叔，你先好好考慮吧。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我再過來。”章銀說著。

賣水田是大事，特別是農村人賴於生存的田地，一見面就能確定下來，這麽好的事情，章銀想也不敢想。

即便是能成功，他也不想。

他是希望楊明前一家能夠慎重考慮，然後再給他一個答覆，而不是立刻決定。

立刻決定的話，以後楊明前他們後悔了，到時過來鬧的話，又是一堆麻煩事。

他開門做生意，不想天天處理麻煩事。

楊明前無主意地看向楊敦，希望楊敦給他支招。

楊敦卻是點點頭，說：“章銀說得對，你們先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賣水田可是一件大事，你是該跟家裏人好好商量再幫決定的。”

楊明前點頭。

章銀和楊敦這才告辭離開。

一出門，楊敦就急急地問著：“章老板，你剛才怎麽不讓我說幾句？我多說幾句的話，楊明前很有可能就將水田給賣了。他不賣不成啊。”

“光是靠他夫妻兩個，猴年馬月才能建好新房子，才能給兩個兒子娶老婆。現在娶老婆可要花上不少。”

又要建房子，又要準備三個兒子娶媳婦的錢，還要負擔學費等等，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光靠楊明前和他老婆，還有幾個孩子，日夜工作，幾年都不一定能賺到這一筆錢。

“我看他當時的表情都有些松動了。我多說幾句，他可能就願意賣水田了。”

他做大隊支書十來年了，別的本事沒有人，識人的本事倒還有一些。

像楊明前這樣的，分明就是心動了。

他當時真的多說幾句的話，楊明前肯定立刻答應下來。

“我是想要買地，但我更希望我買到的地是別人心甘情願賣給我的。我也不希望他下決定太快。下決定太快，到以後他要是後悔了，一堆的麻煩事。”章銀認真地解釋著，“我希望他能慎重考慮。”

“晚幾天沒有關系的。一次就能成功，這事我想也不想。”

楊敦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我們繼續往下一戶去吧。”章銀說著，“另外幾戶的地不是水田，成功率更高一些。”

楊敦點頭，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水田能種稻谷，而他們這一邊的稻谷一年兩季，只要勤快一些，總不至於會挨餓。

坡地則不然。坡地不能種稻谷，只能種一些花生，木薯等經濟作物，賣掉一些，影響不大。

……

這一天下來，章銀將那幾塊地的那幾戶人家都走了個遍。

有一戶當場就答應下來，章銀讓他再好好考慮一下，他明天會再過來，將價格什麽報一遍，然後再讓他們考慮，要是還願意賣的話，過兩天他還會再次過來。

或者他們也可以去他的工廠找他，這幾天他都在工廠裏。

年前，他寄了一些洗發膏和洗發水到國外給人，就是他之前當導游時賺了不少美金的夫婦。

他是回京城時，發現房間的書櫃裏還保存著這兩個人的地址，想到這兩人的頭發，章銀自掏腰包，給他們寄了洗發膏和洗發水。

洗發膏和洗發水不值什麽錢，但是國際郵費貴，不過即便這樣，章銀也還是將洗發膏和洗發水給寄出去了。

寄出去之後，一直寥無音信。

昨天韓甲禹接到從國外打來的電話，他聽不懂電話那一頭的人正在說些什麽，不過他卻聽得出來對方說的是英語。

章銀沒有國外的朋友，能從國外打電話給他，除了那一對夫妻，沒有別人了。

不過，等他接到消息，晚上回電話的時候，卻沒有人接聽。

今天要不是早就約好了楊敦，他這會兒肯定是在工廠裏繼續撥打著Ａron和Ｅlla兩人的電話。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打他的電話，絕對是因為洗發膏和洗發水。

在寄給他們的包裹裏，除了洗發膏和洗發水之外，還有他寄的一封信和他的聯系地址和電話號碼。

Ａron和Ella才知道他的新地址和新電話號碼，要聯系他的話，肯定是聯系他工廠裏的電話號碼的。

Aron是地中海發型，頭頂中間那一塊早在他三十多歲的時候就掉光了，要是他真的用了他寄過去的洗發膏和洗發水，肯定會忍不住打電話過來給他的。

Ａron和Ella雖然是專家，但是在他當導演那一周裏，他聽他們兩個的對話和他們告訴他的信息，他是知道Ａron和Ella是開有一間公司的。

也是湊巧，那一間公司是生產和銷售日用品的。

所以當他看到Ａron和Ella留給他的地址時，很快就當機立斷給他們兩個寄洗發膏和洗發水過去。

章銀昨天回來之後聽到韓甲禹說起這事，立刻決定在工廠裏守著Ａron和Ella的電話。

他昨天半夜也撥打過Ａron和Ella的電話，不過他們的員工都說他們兩個沒有在辦公室，所以章銀也只能晚上再打。

這也導致他這幾天不得不留在工廠裏。

“楊支書。”章銀向楊敦道謝，“今天就辛苦你了，跑著我跑上跑下。今天你就在食堂裏吃飯。”

楊敦卻是搖頭，說：“不用不用。等你買到地了，我們再好好慶祝一下吧。現在事情都還沒有定下來呢。”

事情都沒有定下來，吃飯太早了。

等章銀真的買到地，才到吃飯的時候。

章銀一想，點頭，說：“也成。要是能買得到地的話，到時我們好好地慶祝一番。”

楊敦笑了笑，說：“肯定是能買得到的。要是他們不願意買的話，你再看看我們村裏有哪一塊地合適，到時我再跟你一起去動員動員村民。”

章銀點頭。

楊敦告辭，章銀這才回工廠。

一回到工廠，聞著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清香味，章銀緊繃的神經立刻松懈下來。

這一天其實他也沒有走多久的，但是因為繃著神經勸說那幾戶農戶，他感覺挺累的。

回到工廠，像是回到家裏一樣，身心才能放松下來。

不過，章銀也沒有立刻休息，而是快速地走到韓甲禹那裏，問著韓甲禹：“今天有接到國外的電話吧？”

韓甲禹搖頭。

今天早就一出門時，章銀就交待他了，要是有國外的電話打過來，立刻就轉給胡采薇胡經理聽，但是他今天在辦公室裏忙活了一天，也沒有接到來自國外的電話。

他有預感章銀這希望落空了。

章銀心裏卻是有些失望，不過想到他們這一邊跟漂亮國那一邊的經度不同，時間也不同，他們這一邊是白天，漂亮國那一邊是夜晚，Ａron和Ella很有可能休息了，所以沒有打電話過來給他是正常的。

章銀先去接了胡采薇，兩人一起走向食堂。

雖然結婚了，但是因為他們兩人都很忙，根本沒有時間煮飯，所以一直是在食堂裏吃的。

在路上，章銀簡單地對胡采薇說了今天的事情。

“讓他們先考慮也好。”胡采薇聽罷，說著，“免得不經過考慮，一時腦熱之下將地給賣了，回頭再後悔，我們就很被動。這樣也挺好的。”

“好飯不怕晚。”

胡采薇想了想，又補充著。

章銀點頭，笑了笑，說著：“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慢慢來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說了，他們不願意賣的話，我再找別人。”

這羊嶺村的地那麽多，他也不必一直盯著那幾戶的地，雖然那幾戶的地就在工廠旁邊，能買下的話，會方便很多。

但是不能買下，也沒有關系，他找別人買就成了。橫豎也是多走一些路。

“對了，今天我沒有接到電話。”胡采薇繼續說著，“等會你吃過飯之後，再打電話過去看看。”

章銀笑著點頭，說：“好。我到時再打電話過去看看。我有預感，他們打電話過來，肯定是因為洗發膏和洗發水的事。”

這也是他如此緊張的原因。

胡采薇也讚同地點點頭。

對此，她很佩服章銀這一能力。

她本人就沒有那麽好的能力。

吃過飯之後，章銀陪胡采薇去散散步，而後一回來，趁著胡采薇洗澡的時間，他去辦公室打了電話。

沒有人接聽。

章銀不信邪，又再打了一次，還是沒有人接聽。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自己出門，將那幾塊地的報價報給這幾個農戶，讓他們好好考慮，隨後他就回辦公室裏看著。

只是讓他失望的是，電話是有人打過來，但是都是國內的，沒有一個是國外的。

第二天晚上，章銀也還是跟昨天一樣，打了兩個電話給Ａron和Ella，結果也跟昨天一樣，沒有人接聽。

章銀長嘆一聲，最後還是將這一件事情給放下了。

算了，打不通就不打了。

反正他的工廠也是剛起步沒有多久，國外的渠道是想過，但是也沒有想過會那麽快。

當然，能搭上Ａron和Ella這一條線肯定很不錯的，搭不上也沒有關系，等過一兩年了，時機成熟了，他的資金稍微寬裕一些，他再考慮國外的市場。

將這事放下之後，章銀不再想，而是專心擬定合同，準備買地的事情。

結果他是放下了，第三天晚上，Ａron和Ella的電話卻是來了。

可能是因為之前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在接到Ａron的電話之後，章銀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激動。

在電話裏，Ａron先是恭喜章銀順利畢業，恭喜章銀建新工廠，隨後直接開門見山，問章銀洗發膏和洗發水還有嗎？同等品質的洗發膏和洗發水。這樣的品質還有多少？

還說他下訂單的話，多少錢一瓶。

章銀沒有說他這一邊其實沒有什麽存貨，他現在是供不應求，他只說若是Ａron需要，他這一邊可以勻出幾萬瓶。

“ＮＯ，ＮＯ，”Ａron在電話裏猛地說著，說存貨太少了，不夠他用。

他想一次性訂購五十萬瓶。

“章，我們公司在羊城有辦事處。”Ａron又說著，“回頭我讓他聯系你。”

章銀點頭，應著。

Ａron他們隔得那麽遠，他本來也不指望Ａron他能直接聯系他。

既然Ａron公司在羊城有辦事處，當然是處事處的人過來聯系他更方便一些。

“至於價格方面，”Ａron問著，“章，這洗發膏和洗發水多少錢一瓶？”

“十美金。”章銀說著。

之所以賣這個價格，是因為除去成本之外，他們還得負擔運費，賣便宜了，不賺反而虧。

Ａron那一邊點頭，說他會考慮這個價格的，有什麽事情，他公司在羊城辦事處的人會主動聯系他的。

掛了電話之後，章銀有些失望。

原本以為效果這麽好的洗發膏和洗發水，Ａron為立刻下訂單，沒有想到，Ａron 態度不明。

章銀瞬間就失去信心。

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麽，掛了電話之後，郁郁了一下，很快就打起精神了。

明天就要去那幾戶農戶家裏了，能不能買得到地就要看明天的情況如何。

明天的情況順利的話，他能一次性就將地給買下，要是不能的話，那也只能重新招了。

胡采薇回來聽到章銀說了Ａron打電話給他的事情，看到章銀這副表情，她就覺得事情很不好。

這肯定是沒有成。要是成了的話，章銀的臉色不會這要的。

“等過一兩年再看看，要是我們工廠發展得好的話，到時再劍指海外劇場。”胡采薇安慰道。

章銀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不說這個話題了，先把買地的事情搞定再說。橫豎我們工廠生產的洗發膏和洗發水根本就不夠賣。有國外的市場也只是錦上添花。”

等這兩年來工廠擴建好，引進新的生產線，產能提升，他們再考慮這一件事也成。

胡采薇點頭，問著：“明天買地的事情有多少成把握？”

“七八成。”章銀沒有將話說得很滿，免得有人不願意賣了，他將話說得很滿就自打臉了。

“七八成也很不錯了。”胡采薇說道，“只是你將錢全都拿去買地了，我們哪裏來的錢來擴建廠房，拉生產錢？”

他們工廠去年也能賺不少錢的，買地也是為了擴建工廠，只是將所有的錢全都拿去買地皮了，怎麽擴建？

不擴建的話，他們的產能又不能提高。

“等我買到地皮，我再拿這些地皮和工廠去銀行辦理貸款。等錢一下來，我們立刻就擴建。”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做生意錢不夠，只能向銀行借。

而那一點利息，他們還是能支付得起的。

胡采薇點頭，沒有再問。

第二天一大早，章銀起床吃了早餐，隨後第一站就往楊明前家。

楊明前那兩畝地是最大的，他家也是最猶豫的，所以第一站章銀仍是選擇他。

他到的時候，楊敦早就在楊明前門口裏等著他了。

他看到他，松了一口氣，而後這才快步上來。

“章老板。”楊敦打著招呼。

“楊支書。”章銀也同樣打著招呼。

“等久了吧？”章銀又補充著。

楊敦搖搖頭，說：“倒也不久，我也是剛到一會兒。”

章銀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他們敲了幾下門，而後才叫楊明前出來。

幾乎是他們的話剛落的時候，楊河就跑出來。

他跑得極快，跑到門前，大力地將門給拉開。

那力氣大得，章銀都有些怕這大門會被楊河給搞壞。

“你們來了？”楊河氣喘地說著，語氣還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

章銀是收麽敏銳的人啊，一聽到楊河這個語氣，就知道他今天過來是穩了。

楊敦笑著點頭，說：“我們過來了。你爸媽在家吧？”

“在的。”幾乎是話剛落，楊河立刻就答著，“他們在的，我們全家都在，我們在等著你們過來。”

章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感覺自己像一只大灰狼一樣，眼前這個單純的小白兔單純得有些可怕 。

不過，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點點頭，跟著楊敦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進去客廳之後，他就看到黑壓壓的十個人。

他們兩個一進來，眾人停止討論，“唰”的一下全都看向章銀和楊敦。章銀又數了數，還是十個人。

那個出嫁了的女兒可能今天回來了，章銀心裏想著。

“你們先去玩吧。”楊明前清清喉嚨，說著，“我和楊江楊河楊海他們三個在這裏就成了。”

“你們都在這裏，支書和章老板都沒有地方坐了。”

聽到他這話，眾人離開，只剩下楊明前父子四人和章銀、楊敦。

章銀和楊敦坐下。

一坐下，還沒有等開水上桌，章銀立刻就問著：“楊叔，怎麽樣？你們賣不賣那一塊水田？”

楊明前下意識看了自家大兒子一眼，而後閉了閉眼睛，緩緩地點頭。

他是不想賣地的，但凡有另外一個選擇，他都不會賣地了。

將地給賣掉了，以後留一些什麽東西給子孫後代。

可是不賣地的話，以大兒子這個年紀，娶不到老婆，他們楊家都斷子絕孫了，哪裏還有東西留給子孫後代？

“我們考慮好了。”楊明前睜開眼，堅定地說著，“賣！”

一行熱淚從楊明前的眼角流下。

他是真的舍不得賣啊。但是不賣掉的話，老楊家就要絕後了。

想到三個兒子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時，楊明前心裏莫然感到很無奈。

要是章銀不過來說還好，現在過來說了，被兒子們都聽見了，他要是咬緊牙關不賣地，以後三個兒子都會恨他。

他老了之後，還得靠兒子養呢。

“但是價格還得多加五千。”楊明前的大兒子——楊江補充道。

章銀立刻看向楊江。

楊江長得跟楊明前比較像，黑，瘦，個頭不高。

他們全家都這樣。

楊江飛快地將這一件事情說完，在接觸到章銀的目光的時候，他縮了縮脖子，飛快地低頭。

這模樣，看著有些懦弱。

跟楊河的性格差不多，章銀想著。

楊明前的小兒子——楊海，倒是直勾勾地看著章銀，不過，在接觸到章銀的目光之後，也沒有躲閃。

這個小子年紀最小，膽子倒是挺大的，章銀想著，心裏卻不動聲色。

楊明前見章銀沒有說話，心一橫，眼睛快速地閉了閉，又快速地睜開，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定似的：“我大兒子說得不錯。這兩畝多的水田我是賣的，但是價格要多增加五千。”

“畢竟我們賣的是水田，不是坡地。”

他昨天去找另外幾戶了解情況了，也知道章銀開給他們的錢比另外幾戶要多一些。

只是，他們家到底是賣水田，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賣的是坡地。

水田可比坡地好多了。

“其實要不是你們這一塊地正好在我工廠的旁邊，我是寧願買坡地，而不是買水田。買水田還得填平了才能再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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